歌听多了,也挺没意思的。”
李思汝面露惊诧之色。就在十分钟前,瘫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父亲刚刚连续刷了十几个以那位歌手的歌为背景音乐的短视频。她这才提起演唱会这一码事的。
也许察觉到了自己的话没什么可信度,父亲放下手机,又换了一种说法,“你都上高中了,很快就要面临高考,正是要努力搞学业的时候。为了你的未来着想,以后我们家要少关注些演唱会之类的无聊娱乐。”
父亲的提议冠冕堂皇,李思汝无法反驳。但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就算担心自己的学业,父亲完全可以带母亲两个人去看演唱会啊!他可是少见的浪漫派,是“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的典范。甚至曾企图在情人节把李思汝丢在家里,单独带母亲去山顶看狮子座流星雨。不过母亲严词拒绝了。最终一家三口人一起在帐篷里冻了个半死,相拥取暖才挨到日出天明。
在此之后,不对劲的事接二连三地发生。
以往在家里,母亲是勤俭节约的那一派,很少去商场买衣服,家里的东西坏了第一反应就想办法修一修。而父亲则是消费主义的忠实拥趸,只要是消费品,都挑最新最高档的。到了换季,还会主动催李思汝母女俩去买点新衣服。
与一般中年男人不同,父亲对女性的衣着打扮颇有研究和见解。如果在挑选衣服上拿不定主意,李思汝甚至会跳过母亲,直接去问父亲的意见。母亲的审美颇为守旧,衣柜里能拿得出手的衣裤箱包其实都是父亲送的,其中不乏高价的品牌货。有一年父亲甚至自作主张买了一个爱马仕包,得知真实价格后母亲颇有微词,而父亲则另有一套哲学理论搪塞,“钱赚了不就是用来花的。”“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
而这两年家里一次也没去过商场,父亲对此沉默不语。家里用了七八年的洗衣机坏了,他居然破天荒地翻找出说明书,蹲在阳台维修起来。母亲衣柜里用包装袋裹得很严实的爱马仕包也不见了。李思汝曾偷偷背出去过一次,再想找时却发现家里哪里都没有。
到了正月,变化更加明显了。以往逢年过节,家里总有不少来客。多半是父亲生意上来往的朋友,李思汝一个也不认识。在来客面前,她得装出乖宝宝的样子应酬。虽然他们会给压岁钱做补偿,但母亲会全额没收,所以相当于没有任何补偿。
这一年倒是彻底清静了,整个正月里一个来客都没有。李思汝想装作没察觉都不可能。
她不止一次地向母亲打探过情况。母亲总能找出各种理由解释,“做生意就是这样,有赚有赔的。”“受疫情影响,全世界的经济都不好。”最后得出结论,“等过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过完年也没有任何好消息。猝不及防地,父亲在晚餐桌上宣布:为了照顾身体不适的奶奶,准备让一家三口搬去“东方豪庭”居住。现在的房子就先租出去。
前一句李思汝可以理解。自从确诊阿尔兹海默症以后,奶奶的自主生活能力大幅下降。在家里吃年夜饭的时候,她望着李思汝张合了半天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名字。吃饭时也用不了筷子,只像小朋友一样用勺子。这种状态显然没法独居了,就算像原来那样继续请保姆也够呛。
但她不能理解为什么要把家里的房子租出去。
尽管“东方豪庭”的交通更方便,上学也更近。但一家人毕竟在新区的房子住了十来年了,感情深厚。李思汝的房间是根据自己的喜好布置的,粉色基调,有各种可爱的玩偶和贴纸,连试衣镜都是hello kitty的。她无法想象被陌生人踏入房间是一种什么感觉。
尽管她竭力反对房屋出租的计划,不惜为此吵了一架。父亲还是不理会她的感受,一意孤行地执行了计划。现在想想,与父母之间的隔阂与矛盾,大概就是那时候萌芽的。并在之后照片事件里彻底爆发了出来。
李思汝就这么抱着膝盖,缩在宿舍的一角胡思乱想了很久。皮肤一直在冒汗,躯体深处却冰冷彻骨。
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终究还是得起床面对现实。说不定警方那边会有新消息传递过来。她跳下床,去卫生间冲了个冷水澡。
其实学校的宿舍是可以供应热水的,也有空调。但现在是暑假,整栋宿舍楼就只剩下她一个人。校方当然不会为了个例烧锅炉开电表。
留校的特殊待遇是班主任老师“藏獒”帮忙争取的。他性情暴躁,骂人难听,虽说从未实施过实际的暴力行为,但班里的学生都不喜欢他。案发后,“藏獒”却一直很照顾李思汝。李思汝缺席的当天,警方通知了学校,他第一时间联系了李思汝。
得知李思汝本人无家可归的情况后,班主任义愤填膺,主动代表校方和警方严正交涉起来。可一天过后,他带着深切遗憾告诉李思汝,根据现阶段的调查结果,“东方豪庭”的产权明确归属他人所有。
他还透露了一则李思汝不知情的消息,可能是警方刚刚调查核实的:李思汝的奶奶其实是农村户口,没有工作单位,在城里没交过社保。以她的条件,根本不符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