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沉衍没说话,只是把外公的所有报告都接了过来,逐行逐页的阅读。
没多久,他眉头越蹙越紧,然后合上报告,说:“我去找一下医生,马上回来。”
“我带你去?”
“嗯。”
宋沉衍回头看了眼沈岁柔,让她在这儿坐着等他,见沈岁柔抬头的时候眼尾通红破碎,走之前还特意揉了揉她的耳朵,才是跟着余程一起离开。
沈岁柔一个人坐了会儿,想起要给沈父打电话。
昨天她把手机设置了勿扰模式,刚一调整回来,立马弹出了许多未接电话和微信消息。
无一例外,联系人都是宋沉衍。
她微微一顿,心里像是被玻璃外的细雨打湿了,潮得厉害。
但她没有心思去想其他事情,关掉对话框,给沈父拨去来电。
可能时间太早,沈父还没起床,那头迟迟没有接她的电话。
她只好发去两条短信,告知外公的事情,催促他赶快回苏城一趟。
雨越下越大了,玻璃上一粒一粒的雨点乱珠一样砸在窗面,变成了无数的涟漪,随着重力下坠,坠入湿冷充满灰尘的空气。
沈岁柔望着外面的雨幕发呆,不知多久,宋沉衍和余程回来了。
她移动视线看向他们,眼里带着探知和希冀,想要知道,他们会不会带来更好的消息。
余程脸上没有笑容,宋沉衍神色清冷。
两人迎面走来,朝着她无声摇头。
“轰隆——”,闪电划过白昼。
沈岁柔恍惚了一瞬,收回视线,低下头,肩膀微颤,风声盖过了哭声。
后来,里面的人推门出来,看到宋沉衍的时候,纷纷有些惊讶。
但都没把他当外人,让他也去换衣服,外公还清醒着,正好提到了他。
生死离别,作为医生,宋沉衍到底是看过太多。
他走进病房,熟练地整理那些仪器的连接线,把外公身上的管子都调正好,才是坐到了老人家的床边,低低叫了一声:“外公。”
“小……宋。”外公看着他,每个字都吃力虚弱,“过年那时,跟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吧?”
“嗯,记得。”宋沉衍望着老人家的眼睛,如实颔首。
“好…记得,就好。”外公像是放心了,顿了好一会儿,又说:“岁柔她…有时很犟,爱跟自己较劲…她脾气上来的时候,可能有不懂事的地方,你要多让着她……”
“我会的。”宋沉衍薄唇微抿,神色和语气,都难得的郑重,“我不会放开她,也不会让她一个人。您放心吧,今后的路,我会一直陪着她。”
……
外公是在当天晚上离开的。
最后的光亮坠入乌云的时候,大雨接着下了一整夜。
沈母和小姨泪流不止,还要强撑着照顾几近昏厥的外婆和年幼悲痛的小玉。
而沈岁柔的心像是麻木了一样,真正面临这一刻,她却如何也哭不出来。
陈家没有男丁,唯一能指望的只剩沈父这个女婿。
但眼下他人都不在,后事是能靠着宋沉衍跟余程两位男士,帮忙去处理操办。
第二天,外公就被送去了殡仪馆。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但宋沉衍一个也不认识,好在有余程陪同,迎接客人的时候也不至于尴尬。
沈岁柔跪在灵堂里,看着外公的黑白照片发了很久的呆。
她茫然,空洞,旁边偶尔有人来上香,好在还记得站起来鞠躬,跟人道个谢。
那天人来人往,匆匆而过。
目光所及到处都是黑白的,好像世界就只剩下这两种颜色。
火化炉腾起青烟的时候,沈道林才急忙忙地赶来。
大家都在注视着最后的仪式,无人理会他充满愧疚的道歉。
前面小窗的人在叫号,沈岁柔陪着沈母上前去取骨灰。宋沉衍站在她的后面,她挽着沈母,沈母捧着那个小小的瓷罐。
他们相互托衬,相互支撑。
四野雾雨朦胧,江南的雨季淹没了视线。
……
那一天特别短,也特别长。
丧筵结束的时候,沈道林去负责送客,沈母和小姨挽着外婆,坐在桌边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昏暗的白炽灯有些清冷,沈岁柔一个人站在门外透气。
深呼吸,把肺部的浊气吐出来,整个人似乎才稍微松透那么一些。
好像有一会儿没看到宋沉衍了,她也不急着去找。
就一个人站在风口,裹紧衣物,让风把自己吹得更清醒些。
另一头,跟殡仪馆的人清完账,付过钱,打点交代完所有事项,宋沉衍才从楼上下来。
路过树荫走道,看到余程撑着伞,站在雨里抽烟。
周围路灯几乎没什么光亮,他一身黑站在那里,只有指尖的星火明明暗暗,才勉强瞧得出那里站着个人